绞刑架之我出售了我(2)
“人呢?”我将他拥进怀里,闻到了淡淡的酒味儿。
徐策颤抖着指了指桥下——车头附近的栏杆被撞坏了,河面结了冰,冰上落了雪,雪上一片殷红,殷红之中躺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,从模糊而凌乱的长发来判断,应该是个女人。
我深深吸了一口气,摸了摸他额头的伤口,轻轻说:“跟我走。”
说罢,我夺过他的手机摔碎在车边,然後用鞋底抹乱足迹,那些被抹乱的痕迹上很快就又落了浅浅一层雪,明早,这些足迹应该会彻底消失。这座大桥本来就偏僻,再加上这么糟糕的天气,别说人影儿,附近连个鬼影儿都没有,应该不会有什么该死的目击者。
我将徐策带到一个隐秘的路口,然後回家给他拿了醒酒药和漱口水,“你现在就向市区附近的街道走,要捂着受伤的额头,步履蹒跚,看到有人经过就立刻晕倒,懂吗?第一次没人管就晕第二次,我相信一定会有好心人送‘晕倒的你’去医院,到了医院也要继续‘昏迷’,一直‘晕’到明天清晨,然後报案自首。”
徐策喏喏地点点头,像个听话的孩子。
于是,翌日清晨。我在事故现场附近的河岸见到他,那个死去的女人的丈夫。
他始终低着头,微微耸动着肩膀,泪珠融化了地上的积雪。我拍拍他的肩膀,企图安慰他,或者道歉,或者随便说点什么,但我知道,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抚平他的悲伤。
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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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
那个男人叫莫建平,徐策撞死了他的妻子何美,和他未出生的孩子。
徐策作为交通事故当事人,因手机被撞坏无法立刻报警,为了求救而离开事故现场,晕倒在途中。因此未能及时报案,这并不构成肇事逃逸,待到他清晨“醒来”报案後再作酒精测试时,酒精度为零,没有人能证明他出事时喝了酒,因此也不构成酒驾。
这只是一场因为雨雪天气而造成的重大交通事故而已,只要我们态度诚恳,真心悔过,并且愿意赔偿死者家属,得到谅解,刑罚就会判得很轻,一般情况下根本不用坐牢,最坏的情况,也顶多只是判三年,还能缓刑。
莫建平一直保持着哀伤的平静,这种平静不是妥协,而是固执。虽然没有证据,也没有证人,但他就是坚信,是徐策亲手杀死了何美。他坚信我与徐策同谋掩盖、歪曲事实,逃避法律制裁。他言之凿凿,甚至连我如何把手机捧成“撞坏”的样子都知道。
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晓这些细节的,如果当时他在场的话完全可以成为目击证人。可事故发生时,他分明和一群人在K歌;如果是有其他目击证人告诉了他,那么为什么那个目击证人不肯出面作证呢?像他现在这样,说得再怎么恳切,也不过被警方当成猜测而已。
莫建平之所以每晚抱着遗像静坐在门外。就是为了给我添堵。他可以原谅徐策酒驾撞死了妻儿,却无法原谅我们在事发後所做的一切,这是他始终不肯与我们达成民事赔偿协议的原因。
我透过猫眼偷偷望着他,在惨淡的节能灯的映衬下,他面色苍白,脸颊深陷,目光空洞,比遗像中那个微笑着的女人更像~个死人。我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,也不知道时间能不能磨灭他的仇恨和愤怒,我只知道,他的目光透过防盗门,将我看到了骨子里。衣服、皮肤、骨肉在他那样凌厉的目光下形同虚设。我灵魂中的丑陋赤裸裸地摆在他眼前。
我认输了,我再也无法忍受他这样的“非暴力不合作运动”。我打开门,诚恳的、用几乎哀求的语气问他:“你想要多少赔偿才肯罢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