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了一个

1.

天色刚刚渐暗,藏在角落里的黑色便肆无忌惮地钻了出来。女人机警地朝外看了看,像是在躲避什么似的紧紧关上了大门。平常这个时候,村里的女人们都会坐到一起闲聊,可今天却是例外,天还没黑透,各家就大门紧闭。 女人心事重重地回了屋。男人蹲在角落里,心神不宁地抽了一口旱烟,然后吐出浓浓的烟圈,烟圈像是被人施了法,始终缭绕着不肯散去。

“娃子睡了吗?”良久,男人终于问了一句,他抬起头,女人看到他满脸的愁容,额头的皱纹深了许多,如同一条让人厌恶的蚯蚓盘踞在那里。

“睡了。”她心疼地回了两个字:“他明天还要上学。”

“我总是有一种不好的感觉,这次怕是该轮到咱们身上了。如果帖子真的送到了咱们家,无论是谁留下,一定要好好抚养娃子长大成人。”男人这话说到最后,突然哽住了。

“你别说了。”女人说着便掩面啜泣起来。男人深深叹了一口气,他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老式时钟,时针刚刚走过七点,他们还得承受几个小时的煎熬。

女人是被“吱呀”的开门声吵醒的,她猛地一颤,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耐不住困倦睡着了。她急忙出了屋,正好看见往回走的男人,他的手里竟然捏着一个信封。

女人顿时便感觉天昏地暗,她双腿一软,差点瘫坐在地上,男人急忙上前扶住了她。她带着哭腔地问了一句:“真的是送到咱家了吗?”

男人沉重地点点头,他的脸上挂满了丧气,然后夫妇俩进了屋。

他们都知道这信封里的帖子是来索命的——他们一家三口只能留下两个,另外的一个必须离开。

帖子上只写着一个字,“男”或者“女”。如果是“男”的话,那就意味着要在男人和娃子中间选择一个,女人便安全了,如果是“女”的话,那么他们爷俩就是安全的。

无论怎么选择,这都是一种无以复加的残酷。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,他们心中想些什么,一切不得而知。

信封最终由男人拆开了,他有些犹豫地取H了帖子,在翻开的瞬间,他们两个屏住呼吸,他们甚至能够听清帖子被翻开的声音。

男——帖子上赫然写着这个直挺挺的大字,男人像是失了魂一般愣在了原地。接着,夫妻俩抱头痛哭起来,然后男人去里屋瞧了瞧睡熟的娃子,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儿子了。

他最终没有逃过这一劫,他们生在这个村子里面就注定会遭此一劫,谁都逃不掉。

他没有再说什么,进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,女人一直不停地哭泣着,男人凑到她跟前说:“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。”然后继续道:“时辰快到了,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。”

他说完便出了门,等女人再追出去的时候,男人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。她终于忍耐不住,大声喊了一句男人的名字,可是回应她的只有呼呼的风声。

2.人问蒸发

从那天开始,杜淳便再也没有见过陈老大,他像是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,更令他感到怪异的是,所有和陈老大认识的人,包括他的妻子、亲戚朋友、邻居甚至是同村的任何人,大家都没有再提起过他,仿佛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他,或者他根本没有生活在这村里一般。

杜淳虽然心生疑惑,却没有多问什么,他只是依照惯例讲完了今天的农业知识课程,散场的时候,他不由地看了看放在墙角的那张凳子,平日里,陈老大就坐在那里,而今天,那里却是空空。

杜淳是吊头村新上任的大学生村官。国家提倡应届毕业生踊跃报考村官,毕业后可以为农村基层服务,而朝气蓬勃的杜淳便是这些幸运村官中的一员,他被分配到了青州镇的吊头村,他的相关档案已经移交过去。他上任前去相关部门领报到证,负责登记发证的老头问了一句:“小伙子,你就是去吊头村上任的村官啊。你没觉得这村名起得挺邪性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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